覆盆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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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未了玉米齐鲁壹点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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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中科白殿疯醫院 http://news.39.net/ylzx/bjzkhbzy/

文/柏传雪

玉米在鲁东南的乡下,被人们亲切地称为“棒子”,这是山东地区心口相传的称呼。大人叫得多了,小孩子刚学会说话就会读,嘴里咿咿呀呀蹦出两个字,首先就是“棒子”。这一根根的“棒子”,养活了庄稼人的命,换来了柴米油盐,也换来了孩子们读书的学费,无数人的命运与这种植物紧紧联系在一起,脉脉相通,分也分不开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“棒子”是村庄的见证者,也是时代的守护者。

清明节前后是种植玉米的最佳时段。《岁时百问》云:“万物生长此时,皆清洁而明净,故谓之清明。”在北方,清明节时节总是要落上两场雨,给这干燥的土地润润喉,提醒着人们春耕就要开始了。

布袋里放着玉米种子,大人肩头上扛着锄头,孩子竹篮里挎着吃食。松松软软的*土地,一脚踩上去,整个脚陷进去大半,总感觉被一股绵软的力量推动着,忍不住踩下一脚。种玉米首先要开沟,用轻锄在耕过地上挖出道道沟渠,浇上少许水,开始下种子。一个窝里通常放两三颗种子,芽苞向上,保持一定间距,不能相隔太远或太近。种子下地之后,开始覆土。两只脚迈开,站在沟渠边上,一只脚将旁边的土往沟渠里推,另一只脚重复相同动作,期间要注意不能踩在沟渠上,会影响到种子出芽。

播种和覆土要在一天之内完成,中午通常是不回家的,早上随身携带点干粮,填填肚子就好。小时候跟着爷爷去北山播种,感叹物种神奇,小小种子蕴含着多大能量,能够破土而出,延续新的生命。播种时爷爷告诉我,看见新耕过的土地,不要随便踩上去,如果人家播了种,踩上去会影响庄稼发芽的。一同随着棒子种下的,还有毛豆、谷子、高粱和南瓜,庄稼人恨不得把每一寸都土地填满,让其发挥最大的作用,到了收获季节,遍地都是能换钱的金疙瘩。南瓜不会占用太多空间,一小捧土就足够,最好是种在枯树还没来得及砍伐的地方,或者高地边上,藤蔓沿着墙根或枯树向上攀爬,再上面是深邃的天空,大而宽广。

种下种子五到六天的时间,一枚小小芽儿冲突土地束缚,轻轻探出头来。幼芽先是长出两三枚细长的小叶子,纤瘦而孱弱,像个小生命,总是担心不经意间就被风吹走了。棒子生命力顽强,不用过分侍弄,一瓢水一块泥土就能活,播种之后人们就不用管了,它的根部像个小爪子,分三到四层,深深扎进土壤中,一枚小小的幼芽能散发出巨大的生命力。

四月底,春玉米开始进入拔节期,茎部之间拉长,叶片宽大而细长,上面带有细小毛刺,摸起来有点拉手。此时玉米植株生长到第七片叶,株高六十厘米左右。玉米茎秆上可以摸到一节节环形的凸起,像是翠竹一样。往常这个时候,爷爷总是要去山上看看,给玉米地锄锄杂草,看看长势如何。他去之前要先喝上几杯白酒,有时不注意喝多了,脚步打晃,站也站不稳。

七月,瘦瘦高高的玉米杆上开始长出椭圆形的果实,被翠绿玉米皮包裹着,小心翼翼的呵护在玉米叶与玉米杆上,顶端长着微微发*的玉米须儿。一株玉米通常会结果两到三个,位于上方光照充足,营养均衡,自然长得稍大些。嫩玉米摸起来细密紧致,微微发软,并不坚硬,用手能掐出水分来。玉米皮是翠绿色的,有五六层,颜色由深到浅,最后一层薄如蝉翼,能看到里面浑圆紧实的玉米粒,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玉米芯上。皮面有纹路,摸起来触感明显,顶端长着小撮褐色胡须。

嫩玉米成熟时,爷爷会背着箩筐带我上山采摘,每次采摘不可过多,十几个或二十几就足够,好卖可以多摘些。七月的原野,满是浓得化不开的绿色,野草无人修剪,肆无忌惮地生长,将山间小路掩埋起来,难以分清前方是庄稼还是杂草。爷爷上山时会随着携带镰刀,用来砍伐横亘在路边的野草和藤蔓。夏季温度高,采摘时要穿上长袖长裤,一来是防止玉米叶划伤皮肤,二来是防止蚊虫叮咬。嫩玉米采摘回家,趁着新鲜劲拿到集市上去卖,很多人就图这口鲜香味。跟随玉米一同成熟的,还有种在山坡里的毛豆和南瓜。毛豆连着茎秆拔下来,将上面翠绿色的豆荚摘下,放入清水中洗净,大锅烧开火头炉子,里面放上八角和盐巴,将毛豆倒进去,煮上一段时间,就是道传统的下酒小菜。

村里南边有渔家乐,周末会有很多城里人来这里度假、垂钓、食野餐。奶奶和村里很多老人一样,为了多挣钱点钱,挖点野菜拿去卖。春天时,槐树上开出白色的槐花,摘下来加盐炒鸡蛋,也可以裹上面糊炸制,入口时有股浓香的槐花味;榆钱可以用来做小米粥,入口醇厚,回味绵长,这两种就图个新鲜劲,春天过去也就没有了,采摘下来都是留着自己吃的。苦苔子清热解*,凉血败火,多用来晒干泡水喝,入口有股苦味;马齿笕生长在湿润的土地上,含水量较高,具有清热利湿,解*消肿的功效,农村做法通常是将其焯水,加蒜泥凉拌食之;猪毛菜在我家乡又被称为“扫帚苗”,这种野菜长大以后呈散伞状,冬天晒干之后拔下来,做成扫帚和刷锅台的笤帚。人们食用扫帚苗多是选择顶端新长出最嫩的芽儿,可以治疗鼻子出血,补充维C,吃法是切碎拌进饺子馅中,凉拌口感较为粗糙,不好下咽。这些村里人吃惯的东西,在城里人眼中是新鲜的,他们会毫不吝啬的掏出两三块钱,放到奶奶手里,也许还会投来怜悯的目光。

夏季嫩玉米成熟,爷爷会前一天上山采摘,凌晨煮好,奶奶早上起来,洗漱完毕,换身干净衣裳就出门。家中没有车子,货物需要手提肩扛,还是打水那根扁担,两头挂上竹篮,手里还提着盛野菜的塑料袋。有时候卖不完,剩下好多,舍不得扔掉,又原封不动地背回来。

赶上嫩玉米卖得好的时候,奶奶会去姑姑家借来手推车。车后面有两个撑子,载重不多,田间地头常常能见着。玉米用化肥袋子绑好,放在独轮车上,将把手两边的绳索挂在脖子上。这种运输方式比手提肩扛好很多,肩膀也不用长时间负重,走累了可以坐在小车上休息一会。就是这样铁质的三轮车,家穷也没能买上一辆。爷爷平时上山劳作,推着是辆木制的三轮车,车身被摩擦地铮亮,看上去年代已经很久远了。

立秋过后,是玉米收获的季节。

《历书》曰:“斗指西南维为立秋,阴意出地始杀万物,按秋训示,谷熟也。”玉米成熟之后,叶子开始变得焦*,茎秆处脆脆的一层皮,慢慢剥落下来。果实还掺杂些水分,表皮开始泛*,玉米须由淡*色转换为深褐色。将玉米掰下,用手指掐玉米粒,水分逐渐变少,干硬的表皮隔得人手指疼,这样的玉米就代表可以收获了。站在坡地上,蓝天下的原野还是一片苍翠,覆盆子沿着悬崖攀爬,叶子层层叠叠,能看到里面深红色的果实;野草已经长到人的膝盖,顶端开出粉红色的小花。只有玉米,在最热烈的盛夏时节,悄然退出历史舞台。

玉米收获季节,外出打工青年会在这一天请好假期,回到故乡,帮着父母亲抢收家中的玉米地。收获对于庄稼人来说意义重大,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能耽误,收割玉米还要挑选吉祥日,多是双数,寓意“好事成双”,祈求来年五谷丰登。收玉米时,外面要留下一人看管,其他人都拿着布袋子,一头扎进*土地里,玉米长势普遍比人高,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,掰棒子时找不到人了,会吼上一嗓子

“强子,你搁哪呢?”

“爹,这呢!”

“掰了多少了?”

“两袋子,等会让二叔提出去。”

外面人可以通过声音来判断里面人所处的位置,掰棒子不用花费多大力气,一手握住茎秆,一手拿着棒子,稍微用点劲,往下一掰,麻袋里一扔就好。几亩玉米地,三五个人早上来,几天就能掰完。有车的人家会开车上山,没车的就用独轮车推回去。路上遇见收粮回来的人,相互瞅瞅车上的庄稼,寒暄几句,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。

玉米杆还晾晒在秋季的原野里,被阳光蒸发掉水分,挑个晴天,带上镰刀绳索出门。玉米杆已经给晾晒成金*色,叶子松散地铺在地上,一脚踩上去,“嘎嘣”地一声脆响。将玉米杆用脚踩断堆放在地上,用绳索捆起来,这些玉米杆可以作为牲口冬天的草料,也可以当做柴火扔进灶膛里温暖一锅饭。

小时候奶奶总说我馋,说我没有父亲好养活,一顿不吃肉就活不下去,害得她每周在集市上掏出皱皱巴巴的塑料袋,买上十块钱的猪肉回家炒菜。父亲小时候吃食远没有现在好,就连白面馒头也吃不上,常吃的主食是高粱面和玉米面掺杂蒸出的窝窝头和大饼子。夏粮收获季节,奶奶将高粱和玉米拿到磨坊磨成粉,按照1:1的比例混合在一起,加上水和成面团,玉米高粱没有黏性,捏不出形状,就搓成手掌大小,摊在大锅边缘,蒸好后用铲刀铲下来,一锅摊十几个饼子,也不够一家人四天的口粮。实在没吃的了,就去山野间挖野菜,只要能入口的植物,我想奶奶差不多都尝遍了。她总和我说起年少时啃树皮吃草根的日子,又苦又涩的草根,吃得奶奶胃部的癌细胞疯长,前几年不堪病痛折磨,去世了。走时,瘦成了一把骨头。

玉米除了颗粒,须子还是一味中草药,清洗干净熬水喝,对增强食欲、利尿消肿有奇效,还能促进新陈代谢,增强心脏功能,不过村人多不重视,直接扔掉了。玉米其他部位,都是用来烧火,玉米杆容易燃烧,可以点燃火头炉子,玉米芯直接扔进灶膛里烧水用。庄稼人总是将玉米皮留下的,来年蔬菜成熟之后,用来捆韭菜和小白菜,浸湿以后比稻草好使。

立冬以后,活计也就不多了,自留地里种上卷心菜,插上弓铺上草席子,庄稼人开始清闲下来。簸箩里还剩下几十颗棒子,其余都已经脱完粒,玉米芯扔进灶膛里,化作一缕青烟,随风飘散了。

时光远去,岁月静好,心田上的那片棒子地依然葱茏……

(图片源自网络)

柏传雪,山东济南人。山东散文学会会员。作品散见于《都市》、《当代小说》、《中国青年作家报》等期刊杂志。作品偶有获奖。

壹点号当代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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